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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八十五章 死裏逃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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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八十五章 死裏逃生

契苾族王帳。

鐵勒王被足有手臂粗的鐵鏈層層鎖住,鎖鏈的一頭,被上首坐著的人拽在手中。

他白皙修長的指腹上只有文弱的筆繭,像是一天刀柄都沒有握過,但手裏的鐵鏈卻不是這麽回事。那鐵鏈外看沒什麽,鎖的卻是捆獸的結,越掙越緊。

沈明昭的手輕輕一扯,那鐵勒王便被重重鐵鏈牽絆著,摔跪到了地上。

鐵勒王怒道:“漢家小兒!”

上首的沈明昭冷淡道:“本官聽不懂胡語,不必費力氣叫罵。”

“大人,他沒罵你。”開口的是契苾拓設,他雖然也被綁著,但好歹只是普通的繩索,好歹還站著。

說完,他又轉過頭,對鐵勒王道:“我們的王,您想要說什麽,我可以替您轉達。”

鐵勒王對著契苾拓設怒目而視:“投奔了漢人,你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!”

“那下場還是比您要好些的。”

“契苾拓設。”沈明昭道,“本官只想知道,我的夫人是什麽時候不見的,她可能去了哪裏?”

“尊夫人過於聰慧,發現營中有難便很快出賣本王的位置,然後自己出逃了。”

“你們北境重重山巒,此時又是夜間霜凍之時,她能逃到哪裏去?”

契苾拓設搖頭:“不知道,尊夫人狡詐多變,實在……”

一旁的沈銀星喝道:“你怎麽說我嫂……好吧,你說得對,姓寧的就是狡詐,怪不得別人……咳咳,昭哥你別瞪我,我閉嘴。”

“其實大人不必遷怒本王。”契苾拓設笑笑,“我可以幫你們找人,不過大人也該自我反省一下。雖說您這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,玩得極好,但對於您夫人來說,可是實實在在地將她推入了險境之中。在我們北境,伴侶之間講究的是保護與忠誠,您如此行事,也難怪尊夫人會在險境之中練就一身如此的自保本事了。”

“忠誠?本官只有這一位夫人,閣下幾位了?”

契苾拓設嘴角笑容一僵。

“契苾拓設。”他輕聲開口,“明日太陽升起時,若是本官沒有半點夫人的消息,我就當,你的歸降……不存在。”

*

寧不羨覺得,自己未免太過倒黴。

此刻,她正和一只足能抵三個她的塊頭的棕熊,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。

就在方才,她剛逃出營地不久,她就聽到遠處的山頭邊又傳來了震天般的叫喊聲。

關鍵,那叫喊聲,她還聽懂了。

是大俞!西北軍!得救了!

她欣喜若狂,腦海中的線索當即串聯成線。

果然,和她猜的一樣。

沈明昭當時令人假扮她施粥,放出她還在蒼州城內沒被擄的消息,不是為了穩定什麽民心,或是給他自己面上遮掩,而是為了將鐵勒王釣過來。

該說什麽呢?

真不愧是他,還和六七年前一樣的混蛋。

而她,早已不會像當初那般心灰意冷了。

就如同她和契苾拓設玩笑時說的那樣,他們啊,就是這種相互和諧利用的皮/肉關系。這種日久生情的皮/肉關系裏再摻雜著一點喜歡,就已經足夠了,這輩子都不會無聊了。

然而,沒等她順著山路原道返回沈明昭身邊,那些被西北軍沖撞得奪路而逃的鐵勒騎兵就朝山道過來了。

寧不羨千算萬算,心計玩成花,也從來沒在真正的戰場上待過哪怕一刻,鐵勒騎兵奔來的那一刻,她慌亂地四下尋找遮蔽體,然後,一腳踩空。

雲裳當初在西北摔馬車、掉山崖就是這種感覺嗎?

掉下去的那一瞬,她不知道為什麽,腦子裏莫名其妙就冒出了這麽句話,然後下一刻,摔在了半山腰的樹杈上,可惜,沖擊力太大,樹杈也沒掛住她。

“撲通!”

該說不說,她運氣還算不錯,在這種四季難下雨的地方都能摔進山下的塘子裏。

本來就受傷了的後腦被汙水一泡,又痛又癢,她掙紮著從齊脖深的水中慢慢撲騰到岸邊,還沒喘一口氣,又碰上了這位半夜出來覓食的仁兄。

寧不羨用餘光回看身後的池塘。

話說……熊這種東西,怕水嗎?

但她看著那泛光滴水的毛皮,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。

那棕熊不知道是不是天太黑了看不清,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對僵立在原地的寧不羨表現出攻擊。

但,書上說,熊,真的吃人。

看看那厚實的巴掌,她覺得哪怕它不吃她,一巴掌下去,她頭也得飛了。

忽然,那熊動了。

熊掌落在沙地上,發出嘎吱嘎吱的輕響。

寧不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方才過於緊張,加快了呼吸,所以引起了那家夥的註意。

她不由得想著,如果她今日死在了這裏,她的骨頭嚼起來的聲音,是不是也是嘎吱嘎吱的。

她屏住了呼吸,然而,晚了。

就在下一瞬,那棕熊猛地朝她撲了過來。

“砰!”

預想中的身首分家並沒有出現,一個靈巧的身影在那棕熊撲倒她之前,一匕首戳在了熊的眼睛裏。

棕熊發出一聲痛苦的長嘶,一掌向前拍去。

那人松了匕首,徑直滾進了邊上的池塘中。渾濁的水面,當即泛起了一層粉紅色的漣漪。

那熊被擊中了要害,正原地亂滾亂撞著發瘋,寧不羨雖然腿都嚇軟了,但還是連滾帶爬地滾出去了十多丈遠。

或許是那匕首上抹了毒,半晌,那熊掙紮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。

再過了一會兒,棕熊躺在了地上,不動了。

寧不羨從死亡線上掙紮回來,一邊平覆著喘息,一邊站起身來,打算去池塘邊看看這個救她一命的鬥熊勇士究竟是誰。

受傷之後又是被水泡,又是被驚嚇,她這條爛命現在也被折騰得不剩多少了。

拖著沈重的步伐來到池塘邊後,她定睛向下看去。

月光穿過極深的山谷,在那不會流淌的死水塘面覆上了一層遮掩的銀波。

黑衣女子長發散開,如水藻般鋪散在背面,被後方不斷洇出的殷紅血跡泡得糾纏在一處。趴在地面上的胸口微微起伏著,謝天謝地,她好像還有氣。

寧不羨心中已然有了幾分猜測,但她還是小心翼翼地挑開了女子頰邊散亂的長發。

一張沾著泥土,血色褪盡的面容,在月色下清晰地映入了眼簾。

她輕嘆了口氣:“還真是你啊。”

*

“唔。”受傷女子掙紮著嚶嚀了一聲,將原本昏昏欲睡的寧不羨給哼清醒了。

她揉揉眼睛,坐直身子:“你醒了?”

“咳咳……好冷。”那女子的意識似乎猶在混沌中,輕吟了一聲。

寧不羨在一旁嘆氣:“受了那麽重的傷,即便我給你包了傷口,血流失起來也很快,你肯定會冷。但是,我不能點篝火,也沒辦法學那些男人一樣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你蓋上。你救了我,我很感激你,但我不想為你而死。”

“咳……咳……”似乎是被她那一長串話終於給念醒了,那受傷女子哼笑了一聲,“還真是狡詐自私啊,沈夫人。”

“你可以喊我寧二姑娘或者寧東家。”寧不羨走到她身邊,將籠在她身上的帶葉樹杈拿掉了一些,“怎麽樣?生了點氣,是不是感覺自己暖和些了?”

那女子似乎被她弄得哭笑不得:“這都是些……什麽歪理啊?”

“事先聲明,在你昏迷過程中,我給你稍微清了一下傷口,包紮了,所以作為回報,也翻了你的隨身物品。”寧不羨攤開掌心,裏面露出一塊刻有沙棘樣式,但卻歲月風化痕跡十分明顯的鐵牌,“你不是什麽契苾族內的漢女奴隸,而是西北軍中的斥候,對嗎?”

女子抿唇,警惕地望著她:“你不過是一介官家夫人,即便參與經商,得到消息的途徑也不應該滲透到西北軍中。連你的丈夫都不認得的東西,你為什麽會認識?”

寧不羨望著她輕笑:“姐姐,你又暴露了一件事哦。”

女子一楞:“什麽?”

“你很久沒回中原了吧?或者說,從這塊腰牌的使用痕跡來看,你應該已經在契苾族內埋伏了許多年。”她笑道,稍稍湊近了些那個女子,“如果你時常往來西北軍營內的話,怎麽會不明白我為什麽見過這東西呢?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西北軍的大小姐程青漪,是我的嫡母,在我出嫁時,她曾給過我一塊和你身上這塊樣式差不多的腰牌,所以,方才我一看到它,就知道你的身份了。”

“不對。”女子咳嗽了一聲,“在營地前求我快回來的時候,你不就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嗎?”

“當時只是猜測,現在是確信。”寧不羨頓了頓,“只是我沒想到,你竟然真的回來救我了。斥候姐姐,當斥候當得像你一樣心軟,可不是什麽好事。”

“……”女子沈默地望著漫天的繁星,呢喃道,“是啊,你說得沒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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